這是一場雄性十足的暴雨,它讓這個夏季逝去得猶如英雄,猶如好漢;它又使得這個秋季來得好似豪杰,好似勇士。
前些天的一場雨,下得真是猛烈,好像是對這座城市有深仇大恨似的,密密實(shí)實(shí)地、惡狠狠地從九天之上射擊下來,大有亂箭穿心和槍林彈雨的恐怖意味——狂風(fēng)在怒吼,閃電在痙攣,驚雷在爆炸,彈雨在橫飛,烏云在咆哮,一時間,真是有一種幾十萬蘇聯(lián)紅軍在猛烈地攻克柏林的樣子。
被彈雨射擊的城市,人在瘋逃,車在狂弛,水花在亂濺,污水在橫流,整個城市被暴雨敲打得格外萎靡,格外沉默。往日的霓虹,不再熱鬧,不再妖艷,在風(fēng)雨中凄清地紅著、綠著,似在抽泣,似在呼喚;那經(jīng)歷了無數(shù)風(fēng)雨的1936年的愛情,似乎也在這一刻突現(xiàn)了土崩瓦解之勢。所有的眼睛都在盡量擠出時間來巴望著天空,那眼神布滿了乞求,似在一次次地哀訴:停了吧,雨!
好大的雨,下了整整一天一夜。在這一天一夜里,所有的欲望都得到了遏制,所有的躁動到得到了平息,就連嘮叨了整整一個夏天的蟬兒們,全都閉上了那張臭嘴,不知隱匿到了一個什么角落。
原以為這一場暴雨會將城市里的那些樹全都射死,或者,射得猶如那些穿滿彈孔的旗幟,但是,待暴雨停后,這才發(fā)現(xiàn),它們不僅沒被射死,甚至更加地濃綠,更加地蓬勃。
雨停了。這雨,終于把猖狂了整整一個夏天的酷熱打壓了下去。隨之而來的,是習(xí)習(xí)的涼風(fēng),是柔和的陽光,是宜人的空氣。這時候,我才恍然大悟:哦,秋天來了。
是的呵,秋天來了,它來自于一場暴雨,來自于無數(shù)次的閃電和雷鳴。這秋天來得有點(diǎn)先聲奪人,有點(diǎn)轟轟烈烈,有點(diǎn)蠻橫,有點(diǎn)霸氣。而這個夏天,結(jié)束于一場亂云飛渡,結(jié)束于一場狂風(fēng)暴雨。這個夏天逝去了,逝去得悲壯而慘烈,就像項(xiàng)羽,即便是落荒而死,也要死得壯懷激烈,也要死得有聲有色,為這個世界留下一個席卷天地的身影。
這一場暴雨,成了夏季和秋季的分界線,在雨的那邊,是酷熱難耐的夏季;在雨的這邊,是天高云淡的秋季。上天用了這樣一道別樣的雨簾子,截然地分開了兩個季節(jié)。這座城市里的近千萬人,無一遺留地全都穿過了這道雨做的簾子,從酷熱的夏天走進(jìn)了涼爽的秋季,人們心頭殘留的炎熱,正一縷一縷地被涼爽的秋風(fēng)拂去。
這是一場雄性十足的暴雨,它讓這個夏季逝去得猶如英雄,猶如好漢;它又使得這個秋季來得好似豪杰,好似勇士。因此我想,如果沒有這樣一場狂風(fēng)暴雨,這個夏季將逝去得非常無聊,非常孤寂,而這個秋天,將來得十分低調(diào),十分寒磣,十分黯淡。但是,在這個夏季和秋季的分界線上,畢竟有了這樣一場狂風(fēng)暴雨,畢竟有了這樣一場雷鳴電閃,這就使得這個夏天結(jié)束得不再平庸,也使得這個秋季開始得不再寂寞。
這一場暴雨,使這個夏季有了粗壯的豹尾,也讓這個秋季有了氣勢不凡的虎頭,在這豹尾和虎頭之間,2006年秋天的愛情會是什么樣子?2006年秋天的人生,又會是一個什么樣子?也許,沒人說得清楚,人們只知道,秋天來了,所有的人和這座城市又增加了一歲,或者,全都減少了一段光陰,告別了一段生命。